第1章

亲生女儿五岁生日那天,当着我的面说想爸爸。

我愣住的一瞬间,胃里抽痛,手里的蜡烛掉在了地上。

妻子林月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。

「江亦已经死了,你跟他比什么!」

随即抱起哇哇大哭的女儿,安慰她。

「走,宝贝,我们去看爸爸。」

我愣在原地,没有阻拦。

是啊,我跟死人比不了。

但如果,我也快要死了呢?

1

女儿安安过生日这天,我忙了一下午,做了一桌的菜。

直到晚上,林月才抱着女儿回来。

开门声响起的时候,我刚好将最后一个气球粘在墙壁上。

然后端出亲手做了两个小时的生日蛋糕,准备点蜡烛。

安安不太高兴,语气委屈:“我想江爸爸,为什么他不能陪安安过生日?”

笑容凝固在我的脸上。

胃里一阵绞痛,我手里的蜡烛掉在了蛋糕上,弄花了我精心画了很久的小兔子图案。

安安顿时憋着嘴大哭起来。

妻子林月抬手把桌子掀了,然后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。

“江亦已经死了,你跟他比什么!”

“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,我林月瞎了眼才嫁给你!”

“走,安安,咱们去看爸爸。”

我瞬间脸色惨白,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。

胃里翻江倒海,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扎着一样,浑身都是冷汗。

我捂着胃慢慢蹲了下去,意识痛到几乎模糊。

满地都是盘子碎片还有冒着热气儿的菜。

我慢慢倒了下去,被碎片扎在了身上。

看见妹妹沈雪晴从二楼走了下来,我连忙叫道:“小晴,快打120,我——”

沈雪晴语气不耐。

“哥,你都多大的人了,怎么还玩苦肉计那一套?”

“再说了,今天是江亦哥哥的祭日,你到底长没长心?”

她从我身边走过,看也没看我一眼,径直走向门口。

失去意识前,我听到沈雪晴的最后一句话。

“哥,你别总想着和江亦哥哥比了,你永远也比不过他的。”

在妻子和妹妹的心里,江亦永远是白月光。

而且还是死了的白月光,当然再也没人能比得过他。

但如果,我也快要死了呢?

2

我做了一场梦。

梦里还是第一次见林月,那年她二十岁,人生是一滩烂泥。

父亲醉酒后杀人入狱,母亲恶病缠身瘫痪在床。

我对林月是一见钟情。

然后开始追求她,正式谈了恋爱。

我供她念完了大学,然后送她出国留学。

看着她出人头地,跨越阶层。

看着林月变得越来越娇艳,像极了一朵红玫瑰。

她留学的第三年,我请了年假,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看她。

风尘仆仆赶到林月校门口的时候,只看见江亦满脸宠溺给她系上围巾。

两个人说说笑笑,最后江亦还摸了摸她的头。

我躲在角落里,像一只窥探别人幸福的老鼠。

直到林月看见我的那一刻,眼神慌乱,冲上来抱住我,哭着说道。

“阿泽,我好想你。”

我愣在原地,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江亦身上。

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,身姿笔挺,眸光清冷,通身的矜贵气质。

我低下头,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,身上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,狼狈极了。

那晚林月哭着跟我解释道:“阿泽,出国之后我谁也不认识,语言也不通,你工作又那么忙,我每天都特别想你,每晚都是哭着入睡的。”

“我只是太害怕一个人了,我和江亦什么都没有,我发誓!”

她跪在地上,不断的发着毒誓保证,然后凑上来吻我。

那一晚,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。

可惜我那时候年少轻狂,不知道有个词,叫白月光。

以为长久的陪伴总能占满林月的心。

林月毕业,回国,和我结婚。

她生安安的那天,沈雪晴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。

连人带车一起翻进了水里,是路过的江亦跳下水救了她。

水流湍急,江亦把沈雪晴从车里拽出来之后,自己反而被旋涡冲走了。

从那天起,江亦成了林月和沈雪晴心里最珍贵的白月光。

还是死了的那种。

就连安安,也在她俩的洗脑下,管江亦叫爸爸。

我反对的时候,林月一脸不耐烦。

“江亦本来就是为了救你妹妹才死了的,他没孩子,让安安孝顺一下怎么了?不过就是多祭拜他几次,能碍着你什么事,你这么斤斤计较!”

“沈景泽,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?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人,你好歹得知道知恩图报吧?”

每次她一提这个,我就哑口无言。

我能说什么呢,那毕竟是我的亲妹妹,江亦毕竟是救了她一命。

只能沉默。

可是林月,你让安安叫他爸爸。

到底是因为江亦没有孩子,还是你本来就想嫁给他呢?

3

我恢复意识的时候,已经在救护车上了。

旁边的护士叽叽喳喳议论道。

“也不知道他家属都怎么回事,怎么没一个人着急。”

另一个护士语气激动:“我给他老婆打电话的时候,你知道她说什么吗!”

她压低了声音:“他老婆说死了再通知她就行,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啊,这也太奇葩了。”

我怔怔的听着,胃突然没那么疼了,好像是心脏处更疼一点。

“也就是这人命大,听说是外卖骑手发现他昏迷在家里,才打的120。”

救护车到了医院,我被匆匆推进病房里。

医生看见我一愣,“怎么是你?对了,你的病理结果出来了,是胃癌中期。”

我苦笑一声,也不知道早期是好结果还是坏结果。

直到深夜,林月才出现在病房门口。

她一身黑色的连衣裙,面色阴沉,看我满脸憔悴的躺在病床上。

开口说道:“沈景泽,你真的病了?怎么回事?”

“嗯,胃溃疡,做个小手术就好了。”我隐瞒了事实,不想节外生枝。

林月开始数落我:“我早就说过,让你好好吃饭,有空就去锻炼锻炼,你非每天都呆在家里,把抵抗力弄得这么差,动不动就生病,你看你现在哪里有点男人的样子?!”

我有点恍惚。

明明是因为她开始创业的时候,我整天在外面应酬拉项目,喝酒把胃给喝坏的。

我天天呆在家里,不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和安安吗?

算了,都不重要了。

我从枕头下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,递给她,声音嘶哑。

“我已经签好字了。”

“离婚吧,林月,我累了。”

4

听见离婚两个字,林月瞪大了眼睛,满脸诧异。

毕竟我跟在她身后舔了整整六年,从来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。

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先提离婚吧。

她声音尖利:“沈景泽,你有病啊?就因为江亦你要和我离婚,他都死了,还能威胁到你什么?”

“你非要因为一个死人和我吵是吗?幼不幼稚啊你!”

“也别怪我总提江亦,你现在这幅样子,连他的一半都比不上!”

林月把离婚协议砸在我的脸上,气冲冲的摔上门走了。

我以为林月不会再来了,没想到第二天开始,她每天都来给我送汤。

关怀体贴,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,不停的哄着我。

我不怎么搭理她,她也不在意,红着眼眶对我说。

“阿泽,那天是我冲动了,你别生我的气。”

“你生气冷战都行,就是别和我离婚,我离不开你的。”

见我没反应,她又带着安安来看我。

把安安推到我病床前面,催促道:“快去看看爸爸,他生病了不舒服。”

安安拧着眉头,奶声奶气,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。

“他不是我爸爸,妈妈不是说,江亦才是我爸爸么!”

看着我亲手养大的孩子,我想笑,眼泪却先掉了下来。

林月暴躁起来,掐着安安的手腕骂道:“你胡说什么!我什么时候这么教过你!”

小孩子最会观察大人的态度,她的妈妈对一块墓碑都比对我态度好。

她自然也有样学样,越来越看不起我这个父亲。

安安哭着大喊起来:“他不是我爸爸,我才不要他当我爸爸呢!”

林月气急,抬手就要扇安安。

被我拦下来,语气平淡:“好了,安安才几岁,哪懂这些大人的事情。”

林月语气可怜,看向我:“阿泽,你知道的,安安她——”

我不耐烦的打断她。

“我知道,安安和我都是RH阴型血,她是我亲女儿。”

可就是这样,亲生女儿说出来的话才最让我难过。

林月脸上的笑容勉强,看我有些疲惫,抱着安安离开了病房。

医生穿着白大褂进来嘱咐我:“沈景泽,明天你做手术,现在开始断食断水。”

我点头应道:“好。”

5

林月表面上看起来很关心我,但一次都没找过医生。

直到现在,她也以为我就是普通的胃溃疡而已。

第二天,我早早就醒了,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紧张。

一直等到晚上,护手才通知我一个小时后做手术。

我掏出手机,想着解解压,一翻动态。

是林月手下的副总,刚发的一条朋友圈。

配文是:林总请大家聚餐!

我点开照片,照片里林月坐在桌子的最中央,喝的脸颊红红的。

而她正凑过去亲旁边那个男人的侧脸。

放大照片,他的脸和江亦有八分相似。

下面有一个以前合作过的生意伙伴评论道:“林总旁边坐的是谁呀,看起来这么嫩呢。”

副总回道:“林总新招到的助理,刚毕业的男大学生,又帅能力又强。捂嘴笑/”

我默默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。

然后副总像是才意识到什么,秒删掉朋友圈。

林月下一秒就打了电话过来:“沈景泽,我不过和公司同事们吃顿饭,你又疑神疑鬼了是不是?”

“我天天在医院哄你,你爱答不理的,转头就给副总的朋友圈点赞,给人家吓得连忙和我道歉。”

“你别再闹脾气了,哄了这么久我也哄够了,你差不多得了。”

我语气平静:“我没闹脾气,你有时间把离婚协议书签了。”

正要挂断电话,一个陌生的护士从门外进来,声音温柔:“沈景泽?跟我走吧。”

电话里的林月顿时炸了:“沈景泽,我说你怎么突然要离婚,你出轨了是不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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