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个女的，我妈生我大出血死掉了，那年很冷，冻坏了我的腿。

我爸说都是因为我，让他家断后了。

听村里人说，我爸娶我妈花了三万，这三万是我爸家全部积蓄。

娶我妈不到两年我妈就死了，留下我这个不值钱的东西。

在我爸五十岁这年，他又攒了三万，娶了个四十一岁的女人。

两个月后，后妈不来月经了我爸很高兴，以为怀了，去医院一检查，绝经了。

……

后妈自知理亏，回家就收拾行李要走，我爸狠命拉着不让走。

毕竟他们摆酒那天晚上，我在隔壁房间听他们的床摇晃了一晚上，从天黑摇到天明。

我爸说，下半辈子，一定对后妈好，不让她受委屈。

前提是后妈给我爸生个大胖儿子。

后妈去年刚死了老公，有一个儿子，酒后飙车死掉了，没有任何赔偿金，后妈被婆家说是祸害，被赶出来了。

后妈矮矮的，黑黑的，看着就憨厚老实。她答应我爸，一定给生个大胖小子。

得知自己绝经之后，闹着要走，说自己已经没有价值了，让我爸不要跟他纠缠。

“你是个好男人，你应该有个儿子，你找别的女人吧，别找我了。”

后妈深明大义，为人正直，拿出那三万块给我爸，说这钱她一分都没花，现在全部退给我爸，让我爸找个好女人，好好过日子。

后妈一直趴在发黑的木桌子上哭，这张桌子是当年我妈结婚时候的嫁妆，到现在起码二十年了。

“算了，别走了，留在这里吧，都摆酒了，现在走像什么样子。”

他两一个不说话，一个只顾着哭，还得我给台阶下。

世界上，除了这个哭泣的后妈，再没有女人愿意跟我爸了。

我家太穷了，奶奶又刻薄，哪个女人想不开嫁进来吃苦啊。

显然我爸也是意识到这一点，在我开口挽留之后，我爸也顺坡下驴，让后妈别走了。

“留在这里跟我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，孩子有没有都无所谓的。”

我爸嘴上说着不在乎，可是心里在乎死了。天天抽旱烟，家里烟雾缭绕。

后妈留了下来，变得更加勤快了，天不亮就起床做饭喂猪放牛，做好饭喊我爸我奶奶和我起床吃，她又忙着去洗衣服。

等我妈们三个吃饱喝足，她就搜刮锅底吃一点残羹剩饭，最后把碗洗了。

我说她不用这么节俭，我家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。而且她现在是我爸的老婆，没道理这么作贱自己。

“我不能生了，吃这么多干嘛，给你爸省点钱，他好找个会生养的。”

我不爱听这话，她一说我就走。

我家为什么一直这么穷，我是知道的，我爸喜欢玩点麻将扑克，一天赚二百花三百，入不敷出。

省这点口粮，还不是我爸的一包烟钱。

我爸五十了，不想努力了，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。

附近一户人家的女儿结婚了，彩礼四十万。

十里八村都说她嫁了个好人家，下半辈子不用愁了。

我见过她老公，是可以当她爷爷的年纪，走近一点都可以闻到老人味儿。

可是她不在乎，说现在这个世道，笑贫不笑娼，而且她还不是娼妇，是人家正儿八经八抬大轿娶回家的正妻。

她说的得有道理，我无法反驳，只是私下以为，她年轻漂亮，可以找一个年轻一点的两个人一起奋斗。

我爸开始给我张罗相亲，四处给我找有钱人，想把我塞进去。

“不说四十万，我要十万就行。”

我有中意的男人，他是个大学生，跟我年纪相仿，经常给我说镇子以外的故事。

从他嘴里我知道，镇以外还有县，还有市，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地方。

他跟我形容大学学校，形容阔绰的富二代，形容那些我无法到达的远方。

他很好，什么都好，可是拿不出十万块钱。

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温柔最美丽的女孩。

我问他为什么，他说有首歌叫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，梳着两个辫子粗又长。

他说我长得像小芳。说完他就笑了，我感觉这是在嘲笑我，我生气走了。

他说我开不起玩笑，还说他是真心夸赞我。

“女人啊，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。”

他如是说，但是手已经抓住了我的秀发。

他说有个主意，如果我不想嫁给老男人的话，可以跟他试一试。

我问他试什么，他低头在我耳边，说我后妈怀不了，但是我可以怀啊。

他说要跟我生米煮成熟饭，这样我爸就不能打我的主意，不能索要高额彩礼了。

“你真的没有十万吗？”

我没出过镇，我赚不到十万，我也不知道十万有多少。

但是我感觉他有，他经常说一双鞋七八千，一件衣服四五千，我想，这换算下来，娶我也就几件衣服几双鞋子的事情。

他说我天真，没见过世面。

“你以为十万好赚吗？我还是个大学生，还伸手跟家里要钱，我要是能拿出十万，还会跟你处对象吗？”

我有些恍惚，我俩早就尝了禁果，每次他放假回来都会找我厮混，在我身上寻欢作乐。

他说他是爱我的，但是不能娶我。

我想知道为什么，他让我自己去查查门当户对是什么意思。

我没上过多少学，但是我知道，我家是低矮的木门，他家是高大的铁门，我去他家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。

或许这就是没有门当户对吧。

他说分手，以后再也不要来找他了，永远永远不要找他。

我想知道永远有多远，他说是一辈子。

我点头答应，说好。转头就走了。

反正他去上学的时候，我跟他就失联，我就当他是去上一辈子的学吧。